文│陈娟
农历正月初一是春节,又叫阴历年,俗称“过年”。这是我国最隆重、最热闹的一个古老传统节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是北宋著名文学家王安石的一首名作。描写了宋代人过春节的场面:春风送暖,旭日初升,家家户户点燃爆竹,合家喝着屠苏酒,忙着摘下门上的旧桃符,换上贴有门神的新桃符。作者择取了这些过年时最典型的喜庆场景,展现了一幅富有浓厚生活气息的民间风俗画卷。
时光匆匆,思绪如风,年纪渐长,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更多时候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静下心来,记忆的闸门便会把曾经儿时的回忆一点一点地回放出来,越来越清晰——
父母工作忙,一到放寒暑假的时候,便会把我送回姥姥家,在我的记忆中,春节是从姥姥扫家开始的,民间有句俗语“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扫房子那是“内功”,糊窗户可是“外面”。糊完窗户还要再贴上各式各样的窗花。在这一扫一糊一裱一贴之间,年味儿也一下子全出来了。扫掉的是去年的不顺心,糊上的是来年的好盼头。糊好窗户后,姥姥便会从一本厚厚的书里拿出几样红纸剪的窗花,点缀在麻纸糊好的窗户上,我便知道,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家乡在晋北,山西又是煤炭之都,此地历来就有点旺火的习俗,求取来年生活红红火火之意。因而每家每户,除夕之前,都要准备好柴火。在除夕白天,将对联贴好,院子扫净,接着就是垒旺火了。先在选中的院中空地上摆放几块砖头(类似野餐时搭的灶),摆放整齐,接着把锯得长短整齐的木头横横竖竖错落有致地码放起来,越往上周长越小,形成小小的圆塔状,再往塔心装入柴草,最后在塔尖放上写有“旺火冲天”的木块,就大功告成。大年三十晚上,年夜饭要等到点燃旺火接回各路神仙以后才吃。而每年接神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这就给每户人家增添了等待的渴盼。点旺火成为除夕夜最最重要的事。接神时间一到,家人们就会全体出动,到院里点旺火。点旺火学问很大,掌握不好是很难点燃的,即使点着,也有可能熄灭。把引火的柴草点着后,每人手里拿着一把笤帚,朝着风口使劲扇,要等到木头或炭块或蜂窝煤着旺之后,才能停下来,歇口气,放大麻炮、小鞭、花炮……谁家的旺火烧得好,火势旺且没有坍塌,就预示着谁家来年好。
到了熬年夜的时候,也就是俗称的年三十,我的内心便让长辈们的压岁钱填满了,别人给的没记住,爷爷每年的两块钱压岁钱我是记住了。我是有些怕爷爷的,一是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二是他话很少,少的我回忆起来都不知和他说过些什么,过年回爷爷家的主要目的,现在想来好像就是奔着压岁钱去的。那时候不是家家都有电视,大年夜多半是在爷爷讲的本村抗日故事中度过的,我现在还记得,他老人家穿一件老式褂子和那种老式吊裆棉裤,随手拄的拐杖放在炕头边,讲日本人进村了,讲戏台上上演了杀戮对决……年年讲的故事我都没记住,心里一直在嘀咕这压岁钱啥时候能到手。
更值得深刻记忆的是家族祭祖的一种仪式,这仪式的由来无从考证,可能和儒家教化有关,祭祀祖先的意义是为了“追养继孝,民德厚望”。追养是对亲恩的追思和缅怀,血姻归宗族的一种仪式。继孝是为了发扬孝道,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作为长辈要为子孙树立孝道的观念,彰显家风。如果一个人能逢年过节虔诚祭祀祖先,那么他的仁义道德是日趋淳厚的,厚德才能载物,家庭有孝道才和睦,所谓家和万事兴,从而帮助实现幸福人生。当地本家各支系的主要男性成员拿着花馍和炮仗,到供奉家谱的那家,所有人按辈分高低,分批向各位祖先上香行礼。人群鼎沸,这一天,看的是谁家的花馍好,听的是谁家的炮仗响,一个家族的人欢聚一堂,欢声笑语,增强了家族的团结凝聚力,祭祖的意义是慎终追远,更表现源远流长,有望于后裔的繁昌,是中国传统的美德。
世界斗转星移,现在的我们,生活越来越便捷的同时,失去了些许“年”的味道,满大街的印刷体对联,已经让人们不去关注什么内容。超市随处可见的食物,已经让人没有柴米油盐的欣喜。春节历经千年,依然能有此魔力,是因为它承载着中国人的价值密码,是我们民族精神和传统文化的集中表达。围炉守岁,敲钟祈福,寄托着中国人祈求福祉、希冀美好的虔心之愿;年夜团聚,互诉衷肠,蕴含着中国人阖家团圆、家和人兴的情感诉求;走亲访友、贺岁拜年,体现着中国人事亲尽孝、重视家庭的价值选择……这些通过春节沉淀下来的民族文化心理,犹如深植于我们内心的精神密码,让我们获得文化的归属和心灵的安顿。因此,无论时代怎么变化,无论现代科技的发达如何拉近时空的距离,无论现实是困顿还是风光,人们都不惜风尘仆仆,去赴一场团圆的盛宴。
父母在,家便是一盏灯,照亮我们回家的归途,家和万事兴,团圆是对春节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