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丁晓虹荒郊野外的一个避风处,悄悄烧毁了珍贵的家谱。至此,终日郁郁寡欢,积郁成疾,仅存的一息魂魄随着燃烧的家谱那最后一簇火焰的熄灭而散于云端。
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姥爷对我来说已不再是一则故事,一份亲情召唤着我,让我不由得在这个芳菲的四月,匆匆背起行囊奔赴曲阜,只为这份不能割舍的亲情。
天,或许是因着人的心情,格外地湿润阴沉。我搀扶着母亲,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向前,小径两边树木茂密高耸,枝叶相连,似上天早已搭建好的帷幕,只为庇护着身下垄起的一座座坟茔和石碑。而此时,整个孔林正萦绕着如纱的薄雾。对于初入孔林的我来说,这一切,更增添了一份神秘之感。
早在来此之前已在百度中查晓,孔林之大以及孔林内古树之多,是为一绝。然而对数字一点都不敏感的我来说,数字不过是数字而已,并不能让我为之心动。当我站在其中,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均望不到墙垣的刹那,才真正地震撼了!静观其中,每一棵古树的斑驳和沧桑都似有着不可言说的曾经,每一截残碑也烙刻着各自的清风往事。然而,如孔子之修养般“芝兰生于幽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这树、这碑,千百年来静若处子,不记过往,在俗世的烟火中,将日子过得淡如清泉之水。只有那些留在残碑上的字迹,在静静地讲述着一个家族、又或者一个民族的风雨前尘。心,已渐渐于氤氲的水雾中淡定平和了。
穿行在迷离交错的古木之间,同行的还有两个姨妈和舅舅的儿子、儿媳们,亲情随着与姥爷墓碑的距离越走越近,终于走到了姥爷高大的石碑前。鲜花、贡品摆就,子嗣们便也齐刷刷地跪伏在石碑下。第一排是母亲和两个姨妈——孔子的第七十四代后人,第二排是两个表哥携其妻——孔子的第七十五代后人,第三排是我和哥哥。祭拜开始,我双手合十,随着母亲的指令,第一个头深深叩将下去,心中是对先人孔子的无限敬重;再合手,第二个头仍深深叩在湿软的土地上,我心甘情愿地沾染上这里的一草一木亦或一粒微尘,我固执地认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有灵性的,更是有深度的,它们都具有民族文化的传承和韵致;第三次合起手,我已听到母亲的啜泣,强烈的亲情瞬间裹挟着我,最后一头重重叩了下去!我的十指抠进了泥土,泪珠滴入其中,真希望时间倒流,让我能拉一拉姥爷的手,感知他的温度。
不知何时,天空飘落了小雨,那雨下得稠密而绵柔,我恍惚的思绪穿越过千百年,与姥爷与孔家的先贤、圣人邂逅,这场雨带来的清凉,渐渐将这次相逢洗刷得清晰而明净。
芸芸众生,谁又不是来往的路人?当我背起行囊再次穿行在林间的石板路上时,行囊已不似先前那么沉重,满载的夙愿此时已然释怀。这里,与其它旅游地不同,擦肩而过的人们甚是平和而从容;这里,没有喧嚣,没有拥挤,更没有花枝招展的媚俗;这里,质朴而宁静,让我可以感知真实的从前和以后,还有真实的自己。我们同是风雨人生中的倦客,有的人要向天祈福,焉知福自然不会随意落在躲在屋舍内的人身上,只有走出屋子,才会得到阳光和雨露。莘莘学子,入了孔林,总不免向孔圣人跪伏求成,然焉知学识、事业又怎会因了虔诚的叩拜就能功名成就呢?若能在此体会到一种波澜不惊、孜孜不倦的做人精神,便是受益终身了!而我,还算是幸运的,能与这样一处可以洗刷心灵的地方邂逅,又得以在岁月的长河中寻得一份随遇而安,这实在令我不得不好好地珍藏这份牵挂,在牵挂中清淡自持,勇往直前!
四月,本是春风拂新柳、桃红闹枝头的大好时节。踏青的人们已迫不及待地结伴去湖边、公园,赏花、赏春。然而四月,也恰是一个缅怀的时节,正因了这个缘故,这个四月,我决定陪同母亲回乡祭祖。
说起孔子,恐怕进入学龄的孩子就会开始对他产生懵懂的初识。而我的母亲正是孔子的第七十四代后人。一直以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例如这些我也曾读了千百遍的句子,似亲切、似严厉,又似冥冥之中的一种宿缘,而今天碌碌无为的我,却不知早在千年,竟与它有着丝丝缕缕的亲缘。随着岁月流过,心中的这份感觉更加真切,不由得,这份依恋便越来越浓。
我的姥爷,是在我出生之前便已过世了的,零星地从母亲、父亲那里得到过一些关于姥爷的描述,依着这些信息,便常常兀自在心中勾勒着姥爷的形象。一米八多的大个、健硕的身材,一个典型山东大汉的样子已根深蒂固地横亘在稚嫩的心灵深处。而我,从未曾受过姥爷的抚溺,所有的关于姥爷的过往,以及我对他的仰慕、崇敬、尊重还有爱,都如听一则故事似的。慕,因他是孔子的第七十三代传承人;敬,因他一生都在遵循着孔家的风范,严以律己。辉煌时清正廉洁,不图一己之私;落魄时也能挺直腰杆做人,从不苟且;尊,是因他以身示教,培养出母亲和大姨两个人民教师,三姨是小有成就的画师,小姨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家里唯一的男孩——我的舅舅,当年是黄埔军校的一员;爱,因他文革时期,为保护家人,拖着备受折磨的身体,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