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渠桂珍

父亲走了六年，这六年中，树叶落了几回，梦里又呼唤了几次？我不曾知道，只知“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

一次在北京西站候车室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为她的父亲忙来忙去，一会儿给父亲打热水，一会儿给父亲泡面，一会儿又给父亲用手机拍照，泪水瞬间打湿了眼底，这样的场景于我是再也不会有了。那根思念父亲的弦又开始剧烈地颤动。六年了，我将思念父亲的弦深埋心底，不想对人提及，不愿让人触碰，只怕轻轻一触，立刻就会断掉，但终究是要碰的。

还有几天，就是父亲六年的祭日了。家里发生了好多事，我一直想好好和父亲聊聊。好多次在父亲的墓前听到大姐说“有什么想和爸爸说的，你们就说一说”，但我却把想说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在给父亲磕头的时候任泪水横流，和着酒将地皮打湿。脑子里总是想象着在世时的父亲坐在太阳光照耀着的暖暖的床沿儿边，听我们讲着单位的事，说着成长的烦恼和喜悦。父亲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为我们提些建议。我们因为有父亲在，不论遇到什么难事，心总是安定的。父亲就像那一大片阳光，沐浴着对儿女的温暖和关爱，无私地照耀着儿女前行的路。

终于，在父亲六年的祭日里，我把千言万语，写给天堂的父亲。爸，您走后，很长的几年里，我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在您最后的日子里，我居然还在外地出差，却没有在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您，再给您掏掏耳朵，捏捏脚……那已成为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和伤痛。我满大街地找药，当时想，白蛇救许仙的灵芝草会不会让我买到，拿回去能救您的命。我一直坚信您根本不会离开我们，也一直不敢去想您离开我们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药没买到，只有几盒巧克力。当我从杭州哭天呛地赶到您床前的时候，您干枯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把巧克力喂到您嘴里，您为了安慰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吃了一小口，第二天，您走了。写到这里的时候，泪水早已不能自己，想尽力使泪水咽下去，却卡在喉咙，我知道，这根弦马上就要断了。

这些年，我逐渐走出了哀伤期。生者，还要活下去。我重新调整了工作岗位，我在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之余，考取了两个资格证书，一刻也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您唯一的外孙考上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成为共和国预备警官；您的外孙女也很出色，最大的研究生毕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最小的也上了现代双语中学，成为一名中学生，且小小年纪，写出的文章已很见文采，岢岚县县长看到她写的《岢岚山》，还特意打电话，对文章啧啧称赞……这些都是您最想看到的。

爸，我妈身体还不错，每当看我妈的时候，她总是念叨您，念叨您十八岁离开家乡大同来太钢工作，在顾念我们五个子女的同时，还要时常回去看奶奶；念叨您的电工技术在厂里是大拿，被工友们称为“电气大拿”，那机器只要在您的手里，总是变得那么听话；念叨您最爱吃她包的猪肉大葱饺子，再喝上两口酒，那真是天底下最美的享受了。

人生自古伤离别，这种离别，却是生死离别。“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亲人，郁郁累累。”

父亲，我会收起这份生死离别带来的痛，会在阳光的沐浴下，依然大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