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樱
每到寒冬时节,我们一家人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就是炒雪里蕻。
炒锅中亮黄色的油在天然气蓝色火苗的炙烤下,变得愈加清澄明亮,人此时处在清冷的厨房里,会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我的婆婆会将红色的尖椒丝、绿色的葱段、黄色的姜丁和白色的蒜末一并下锅翻炒一下,然后迅速把切成寸段、依然翠绿的雪里蕻腌菜倾倒锅中,挥动手臂快速翻炒起来。
透过书房的窗户,我刚好能看到厨房里忙碌的婆婆,她忽上忽下、时左时右翻炒着雪里蕻,仿佛在烹制着世间最好的美味。被油浸润的雪里蕻一段一段青翠挺直,显得愈加爽口宜人,婆婆的脸上也写满了幸福与温暖。
婆婆家和我家是前后楼居住,每到秋天,她总会“货比三家”“精挑细选”地买回两大捆雪里蕻来,然后几经清洗后,便放置在一口酱黄色的大缸里腌制。为使腌制的味道更加地道醇正,婆婆还会在腌菜上压几块白色的方石。
寒冬来了,婆婆就把腌制好的雪里蕻拿过来给我们炒着吃。她炒这道菜十分讲究,用清水几番淘洗后,放到笼篦上适当风干,再把尖椒、葱、姜、蒜,按照丝儿、段儿、丁儿、末儿依次备好。她曾不止一次地笑着对我絮叨:炒雪里蕻是奶奶当年给家里人常常做的菜,奶奶告诉她,腌好的雪里蕻一定要用油烹炒,这样味道好,还不会影响健康。虽然每次都会听到相同的话,但我依然会很乖地点着头。
秋天的一个中午,我接孩子放学回家。走在路上,秋日的阳光依然温暖如春,路旁挺立的槐树,叶子还未曾落尽,半黄半绿的。在快要到家的坡道上,我看到婆婆微驼着背,双腿缓慢地向前走着,一手拎着一捆在秋阳里绿得有些耀眼的雪里蕻。看见这个温暖而熟悉的身影,一阵酸楚突然泛上我的心头。我和孩子快走几步,接过婆婆手里的雪里蕻。
婆婆的头发比以前又白了许多,步子也不像从前那样轻快了。听着她亲切的絮叨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突然湿润了,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不住地微笑着回应婆婆。回到家里,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爱人,爱人只是沉吟着,什么也没说。
随着烹炒好的雪里蕻上桌,婆婆便依次唤我们去吃饭。我从书房走出来,赶紧整理餐桌。“妈,你炒得真香!”我从心底由衷地赞叹着。“平时都是你做饭,花样多。我现在也只能炒个雪里蕻了,就算妈犒劳你吧……”婆婆笑呵呵地絮叨着。饭桌上,爱人突然说了一句:“妈,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冬季的时令蔬菜越来越多,明年就不要再腌雪里蕻了……”
“哦,哦,哦。”婆婆连声答应着。我坐在那里没有吭声,我知道,明年的冬天,我们依然会吃到婆婆亲手腌制的雪里蕻,因为老人家要把这种温暖永远留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