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张月明
不怕人笑话,自以为酷爱文学,跟文学打了十几年交道,在文学的道儿上也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算是老手了罢。忽一日,竟然发觉自己原来并不明白文学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寻不见文学的门槛在何处?荒唐!
十载苦求终无建树,不断索取仍是赤贫,连门头足道都踅摸不见,还在那儿碰头坎脑地瞎蹦跶,到底还是个门外汉,这算什么事么!君子们说我是天生的愚笨,天生就是困难户,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今生是要在文学上贫困下去了。如此看来,这文学似乎是做不下去了,这文学是绝然的做不下去了——真惨!
唉!忍痛割爱罢。
“且慢!”一个声音说,“先不要乱下结论,妄自菲薄。铁杵粗么,磨下去,一直地磨下去,终有磨成针的那一天。你不是爱她么?要爱就义无反顾海枯石烂一味地爱下去。”
那就爱下去、磨下去罢,谁让自己别无他爱又别无他能,谁让自己不那么浪漫又不那么罗曼蒂克呢!
在追求文学的道路上,正撞得晕头转向意欲罢手时,偶然拾得“鲤鱼变人法”一则,“脱胎换骨法”一则。
“鱼法”曰:作文学要有脱“鱼鳞”的毅力,做“人”的胆识,当“作家”的勇气,创“新”的精神。即:遇坎不躲不绕,要硬着头皮闯,有多少坎闯多少,闯过去风光无限。亦即:鲤鱼不跃过龙门焉能成龙。
“脱法”曰:作文学要脱去“小我”之胎,换成“大我”之骨。即:完善了自己,才能完善文章。亦即:欲作文,先做人。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此“二法”甚妙,不知何人所失或所弃?管他呢,先试着做去。
神了!按着此法一路做下去,隐约中望见远处有一丝光亮,朦胧中还有门虚掩着——有通往文学大殿的那么一点点意思。而前途中,似乎还显现出些许要发达的迹象来。大喜!于是乎,大刀阔斧披荆斩棘连滚带爬……啊哈,一个不大不小的“坎”居然让我闯过来了!我高高兴兴朝着光明的前途继续跋涉。
实践“鱼变人法”。一件文学作品,先要斟酌到自己满意,然后是编辑满意,再然后还是要自己满意。不满意时,一定要用心用意去改,十遍二十遍一直改到基本满意。这个过程必须是先切实感受到了脱皮掉肉的痛苦,后又切实感受到了舒心的畅快。就像电影《追鱼》里的鲤鱼,想变成人吗?非把鱼鳞脱去。这的确是涅槃式的,记住:没有经历过痛不欲生是不能成人形的!
实践“脱胎换骨法”。把“我”一次次地放大,大到自己不认识自己。是那种刮骨疗伤式的切骨的灵魂式的切换,把“鱼气”换成“人气”,把“鱼骨”换成“人骨”,脱颖而出——成为有人情味的感情人,有责任感的社会人,有文学蕴涵的文学人。这,也是痛彻肌骨的,感受不到痛是不会成功的!
我成功了!成功,伴随着赞美奉承和自我陶醉,光明就在前头向我招手。我那个兴啊,真那个兴啊!
正兴着,忽然有些冷感,低头看时,原来自己只是一条脱去“鱼鳞”的裸鱼而已,满身的鱼腥气,比未脱鳞时还多了些腐烂味,真恶心!我的人身呢?我的人气呢?气馁间,远远的前方现出金色大殿,殿门大敞,灯火辉煌。只可怜了我这一条人的异类鱼的变种,可望而不可及。
“站起来!”有清晰的声音在说,“不要忘掉自我,守住那份自信;不要接受虚假的奉承,守住那份自爱;不要停下,继续向前,你会成功的!”
我爬将了起来,携了“鱼变人法”“脱胎换骨法”,奔着茅盾,奔着鲁迅,奔着诺贝尔……奔着金色大殿——我又上路了。
心得:因此“二法”系捡拾之物,偶尔所得,故不敢私吞而据为己有,以免落个剽窃之罪坏了自己名声。所以在此公开示人,也好让同志者甄别享用。
愚人敬告:凡欲拾者,请谨审之、烂嚼之、细品之、慎用之。有益则收之咽之,无益则唾之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