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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43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0-03-28

迷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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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在路上,有时走得顺畅,有时会迷路,穿行在川藏南线,就算迷路也终生难忘。

那天早晨,车队从“光与影的世界”新都桥出发,午饭在雅江吃,原计划一切顺利的话天黑就可抵达理塘。

没承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车队刚上318国道,就被告知,前方施工,所有车辆排队等待,等待时间至少需要三个小时以上。晚上七点左右到达看来是不可能了。大家心里都有些着急。

这时,一辆当地车的司机说他听人说过,这附近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到达理塘,不过要多绕五、六十公里路。同伴一听有路,便都跃跃欲试地想一探究竟。这些队友平日都是玩车的高手,有此机会,都不想错过。多绕五十公里?多大点事儿!跟着当地车,走!于是,一念之间,我们踏上了一条终生难忘的险途。

当地车在前,车队迅速调头,我和爱人开着吉姆尼,车小好调头,冲在前头,紧紧跟住当地车,以防有岔路口不知如何走,路虎车作为手台通联的中转,将前车的路况传达给车队,以便车队走得更顺畅一些。一切安排妥当,车队冲向了这条导航中根本不存在的山路。

这是怎样的一条路啊!左边是波涛汹涌的雅砻江,右边是怪石嶙峋的大山,窄窄的路面仅容得下一辆车行走,一会儿是石子遍地,一会儿是深坑当道,间或有石头横在路上,大小快赶上西瓜了。

当地车以很快的速度狂奔着,我们一边勉为其难地紧追着,一边向同伴报告着路况。

山,连绵不断,无穷无尽;路,崎岖不平,蜿蜒曲折。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四个小时过去了,四周的景致没有发生一点变化,领头的本地车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后面的车队也和我们断了联系,手台没有办法通联,手机没有信号。这时,天也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单车两人,着实有些害怕。前进?前方看不到任何希望。原地等待?单车两人,深山老林怎样保证安全?返回?再在这样的路上奔波四个小时?万一错过同伴怎么办?

苦闷、焦急,甚至绝望!

路,无声地向前延伸着,陪伴我们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山峰与奔流不息的江水,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互相打气鼓劲,继续向前行驶。

终于,前方出现了隐约的灯光,一下子点燃了我们心中的希望,我和爱人朝着灯光开过去,等走近一看,有几座星星点点的房子,却都黑着灯,只有一户亮着灯,有一老一少两个人站在路边。

从下午三点到此刻,五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还没有见到一个人,此刻看到这两位,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赶紧打问。得知路走得没错,前方还有一段很难走的路,走过去,便是平坦的柏油路,沿着柏油路继续走就可以到达理塘了。重要的是期间有两个岔路口,不能走错,否则便去不了理塘。

怎么办?是在这里等同伴,还是继续前行?老者看出我们的为难,自告奋勇说,他来带我们通过这两个岔路口,等没有岔路口时,他再从小路走回来。

这合适吗?这么远的路,这么黑的晚上,让一位老者这样为我们跑腿……

老人看出了我们的犹豫,说:“你们别担心,我也是汉人,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都出去赚钱去了,只留下我自己,孙子假期刚回来陪我。等我们这里将来修了路,肯定会有好光景。我送你们一程,也看看我们的大山。走路的话可以从小路穿回来,不费事!”

其实,我们私下里还有另一层担心,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我们两个人的安全如何保证?可后来一想,已经经历了一下午的山高路远了,能相遇已是缘分,该怎样便怎样,随遇而安便是最好的安排。于是我和爱人欣然拉上老者,继续我们的颠簸。沿着这样的路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上了平坦的大道。老者说,只要沿着柏油路走,就不会出错,于是我们告别了老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境下踏上了爬坡下梁盘山路。

夜,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路,蜿蜒曲折无限延伸。那一刻,我们几乎快要以为,这路只能这样走下去,没有尽头。但是,就在我们快要崩溃的当口,望见遥远的前方,有一片闪耀的灯光。理塘终于快到了!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什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和爱人迅速安排好车队10个人的住宿,又返回路口接人,把车队接回来已是午夜时分了。见了面,这才知道,车队在前进途中被分成了三个部分,吉姆尼还算顺利,陆虎曾走错一段路,竟然遇到了野马群,发现不对才返回到正确的路上,其余四辆车组队前进,速度不快,没成想在一个岔路口拐到一条战备路上,后来据一位老人说,这条战备路近二十年没有走过汽车。

什么,一位老人?我和爱人连忙追问,结果证实我们碰到的竟然是同一位老人,而且还是这位老人,再一次搭乘他们的车,把他们送到没有岔路口的柏油路上,之后又自己穿小路返回。

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肃然起敬。是他,于绝望中给予了我们无私的帮助;是他,给予了我们尽快走出困境的信心;是他,用行动向我们证明了,只要坚持就一定能迎来曙光。于迷途者而言,他就像一盏灯,用不知疲倦、默默的行动,守护着一束光明。只有亲身经历过那样黑暗的人,才懂得珍惜这份默然守护的可贵。

没有此行的“迷”,就不可能有“于无路处踏出一条路来”的经历。当一切变成了回忆,所有的艰辛和考验便浓缩成一道独特的风景,让人时常记起,时常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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