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丽

人间四月，芳菲漫天，春天可是读书天？因为疫情，大家三餐必得自开炉灶，一日日地饮食让生活更多了一种规律的充实。我想起曾经带给过我有这种感受的，是手边的书。我像一只山羊一样啃书，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上学的时候，总揣着几本闲书在书包里，有时上数学课恍神，人就飞到书里了。有时是红楼，有时是莫泊桑，有时是诗经，也有时是武侠。什么书都拿来尝尝味，阳春白雪或青菜豆腐都要见识过，就像汪曾祺说的“人的口味要广泛一点”。之后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每个领域几乎都有所涉猎。

最近待在家里有了时间，又摸出来书温存一番。几载光阴白驹过隙，伸手欲拦如流沙释于掌心，我鬓微霜，书页沧桑。但是不变的还是人的眸光，是书里的文章。旧书新读，像牛羊反刍，消化出几许沉积的芳酿。在网络书籍满天飞的时代，一本绵绵的实体书给人的感觉愈发微妙，我卧在书上，月光浅浅渗漏，书页就是实实在在摸得到的安然。

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一碗泡面一本书，泡面填胃，书来填心（还可盖面）。这时候冷也忘了，困也忘了，一人一书，相看两不厌，挑灯到熹微。蒙蒙的夜里，天底下就这一扇亮的窗，如银汉西北的天狼孤星，在周转的黑暗里默默发出淡淡星光。终于合上最后一页，心里头莫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就是女王来了也不换。

我翻到烂熟的文章，总也要再读它一遍，读的不是内容，是心境。迂回婉转绕不开的字，初读时的贯然，再读时的欣然，三读时的怡然。所以说我读书像牛羊，定期返回来把吃下去的书再嚼一番。“好书不厌百回读”的道理我倒是很有领悟。

这许多年来，宝贝没有，书倒是林林总总攒了一书柜。高兴时搬出来，把最喜欢的平摊在桌上，一本一本地如数家珍，记得那书的年纪，记得书的故事，记得我看它时的所思所念……我倚着书柜的门慢慢环视，就好似一个君王。

书给人成长的视野，也会给年长的安心。我让书带着我漂洋过海，上天入地，会古通今；而我守着书的闲庭花落，云母屏风。那是一种体味过万象生命的厚重，我看到多少模样的人生，我平淡了势不两立的爱恨，咽下了如鲠在喉的辛苦，在人间烟火的熙熙攘攘里，书一直都在我一回眸的地方，给我一个宽容的洞穴，供我舔舐伤口、坦然观望。

又是一年春来到，我记起无数次从书里抬头看到的绿叶的形状。春秋轮转，时光荏苒，今年这个春天不一样，但我们相信，芳菲徐来，值得等待，守护仍在。不变的书恰似这人间四月，许我春风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