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玉芳

在我们老家，每到秋末冬初的时候，有亲友送上一些刚磨的新玉米面，肯定比送别的东西受欢迎。数九寒天的日子，冷风吹得人缩手缩脚，回到家，烧一锅热水，舀一勺玉米面，用凉水搅匀，倒入锅中。不一会儿，汤沸腾起来，泛着白色的泡沫，用勺子再搅上一搅，静静等上几分钟，飘着淡淡香味儿的玉米粥便煮好了。捧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只喝下一口，便觉暖意融融。再来一碟自家腌制的咸菜，一碗下肚，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酣畅舒适，就像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而且，这种温暖很持久，是别的任何羹汤都不可替代的。

我小时候不喜欢喝玉米粥，觉得它平平淡淡，毫无滋味。而且玉米粥遇冷容易结皮，更不为我所喜。我喜欢的是香气扑鼻的鸡蛋挂面，或是带着咸味的白面疙瘩汤。每喝玉米粥，我便撒上满满一勺子红糖，但是入口仍不能掩住玉米粥的无味，所以在家里，我是能不喝就不喝。还记得有一次在别人家吃饭，便是喝的玉米粥，硬着头皮一饮而尽，泪花都迸出来了。

有人说，年轻时不喜欢的东西，上了年纪就会喜欢。我想是的。比如说，我以前喜欢红黄蓝绿这些明艳的颜色，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喜欢穿暗色的衣服。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衣橱里开始有了灰色或黑色的衣服。比如说，众多戏曲种类中，我一直不是很喜欢京剧，但现在，却觉得只有京剧才真的是唱腔精妙，韵味无穷。玉米粥也是如此。自己曾经那么讨厌它，如今却成了日思夜想的东西，常常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我就是一天三顿都喝玉米粥，也喝不烦。那时我听了这话，只是付之一笑，现在却深表赞同。就像人吃过了多少山珍海味，饮过了多少琼浆玉液，最后想起的，仍不过是一碗家常的玉米粥。

人生无论经历怎样的精彩浪漫，怎样的惊涛骇浪，最后也都会归结于平淡的岁月。玉米粥虽然平淡，却是可亲而温暖的，而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才是最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