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旭壮

外甥又辞职了，这一次他说为了尊严，他所在的公司对员工不好，至于怎么不好，外甥没细说。按理，他是一个能容忍好多常人所不能忍的人，他干过销售，推销过保险，跑过滴滴，最坏的时候在工地打过零工。

外甥只上了个大专，还没毕业，同学就介绍说是在珠海有一个项目，一个月可以挣五六千，暑假正好。谁曾想，这一去就再没什么消息，微信留言跟家里要3888，说是有生意要做。姐夫感觉不对，打电话过去，不接，微信回复，正在忙着。视频，就直接挂了。姐夫着急，微信留言，你要么跟我视频一下，要么早点回来，钱打不过去。然后就是一段时期的沉默，直到好多天后，才又回了一条信息，爸，相信我，这是一个机会，翻身的机会。电话打过来，语气坚定地说，我先借用一下，完了加倍还你。姐夫要视频，接了，视频里，一脸兴奋的样子，嘴里念念叨叨，爸，没事，我挺好的，这真的是一个机会，我们一起加油！右手握拳，举了三下。姐夫这次信了，还想再问怎么几天没回话，对方直接挂了。姐夫给他转了4000，告他，不管机会不机会，早点回来。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一番折腾之后，外甥回来了，很落魄的样子。再没提过挣大钱的事。好在仅仅一个暑假，没影响到上学。

毕业了，也没一个合适的单位，确切地说，没单位招聘。没办法，在家总不能坐着，一个初中同学找到了他，干保险吧，一单下来，顺利的话也能挣好多，看你吃不吃苦。保险从培训开始，外甥倒也下得辛苦，笔记记得密密麻麻，连续七天理论学习。着装也变了个样子，白衬衣、蓝裤子、黑领带，一看小伙蛮精神的。第一单业务是从我开始，我的车险到期，外甥说，舅舅，入我这个保险吧，理赔也方便，还可以打九折，具体怎么做都有外甥呢。再后来，只听说外甥顶着烈日，四处游说，拉他的保险业务，赚没赚到钱不知道，反正，也就一年左右，他不再做了。

姐夫给他买了一辆车，新桑塔纳，他倒也活套，说，滴滴很火，咱要不也试试，倘真能赚到钱，跑呗，赚一个是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外甥倒也挣了一些。有一次喝酒，他跟我们提起，滴滴这活真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有些时候遇到一些客人，挺刁难的，你还不能硬说，说多了怕吵起来，给你个投诉。有的客人，喝多了，一上车就吐，那真叫个心塞，没办法，谁让咱干服务业这行，忍了，自己收拾呗，教养好一点的给你点补偿，差一些的，理直气壮。因为什么，最终外甥不干滴滴的，姐夫有一天说起，这小子疲劳驾驶把人家一个老人给撞了，虽说，老人横穿马路也有责任，可到底还是赔了人家十多万，偏偏保险到期了，还没续上。一时间外甥再不愿动车，更别说跑滴滴了。

姐夫说，那咱干点不带风险的吧，要不你去工地试试，找到本家一个包工头，工地一个月管吃管住，七千起步。也就给和和水泥、搬搬砖啥的，大多是机器，人不像以前受苦。外甥起初不愿意，实在没有办法，坐在家里真也不是个事，去吧，十天不到，回来了，别说体力活如何，单单时间上他就受不了，一天十二个小时，早上六点起床，一直到晚上六点。中午简单休息一个半小时，细皮嫩肉的他受不了这个。

人懂事，家里是待不住的，直到联系着一个大专班同学，江苏一个电子厂招人了，比富士康强，去，干嘛不去，至少比在家里待着强。原以为外甥可以待得要久一些，没想到，这一次外甥又辞职了，辞的那样有骨气。

打电话问起他的情况，安慰他说，再找找看，总会有合适的班上，其实上班挺烦的，我们都想着退休了，退休了就可以轻闲些。电话那头，他嗯嗯两声，应承着。末了，听我再无话，就突然冒出一句说，有班上多好！有班上多好！舅舅，我先坐车，公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