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丽

“春雨惊春清谷天”，其实在冬的尾上，我们就能感到春的脉搏。我们数九过冬，冥冥的冬的天色下，大地和我们都在静默着、欢欣地等待着。

冬的末梢下了场雪，权且当是弥补今年冬天少雪的遗憾，也当是戊戌的冬给己亥的收官之作。似冬非春的时节里，一场雪给人的像是假象——似乎瞥见了万物生机。“未若柳絮因风起，撒盐空中差可拟。”窸窸窣窣，不急不缓，伶伶俐俐，星星点点。不过撒的，若不是盐，该是糖霜？

正月里敷了一层薄雪。朱红的灯笼，正红的窗花，殷红的头绳，皆成了红白交映的花样，至清至冷挨着至浓至烈，才是正月里独有的景。万物所在，悉有对立。空气迷蒙得有半睡半醒的气质，好像还有刚出笼的馒头的气息。不过这空气是冷的，像是渐渐弥散到户外的蒸汽，徐徐地填满目光所及的天地。万家灯火一盏又一盏点亮，你看不清素日里清楚的远山，暮色将至，一条深黛朦胧，沉沉暗暗。你知道山脊静默坚强地伏在地平线上，把盆地里的城圈得严实。回声的远处，蓦然升起几声炮响。

夜幕完全降临，你才发现，雪后的天色原是暗橙色的，看不见云的暗影，因为满天有云，抑或是满天无云罢。雪铺地上，莹莹有光。望向楼宇间，只见满眼细小如豆、繁繁纷纷如暗江渔火般的灯。天上无星，人间星满。

这是这座城、这个家给的归属感。下了雪的空间极静，寂寂下，心中有感就溢满胸襟。人间的温存，就弥留在屋檐下的灯晕、灶台上的蒸汽里。看着街灯如龙，知有归人如旧；雪路漫漫，万户灯火知有你的一盏。

天地浩浩然，雪后冰冰凉的草木沉香在地表氤氲。你可嗅出有动植萌动的丝丝土质腥气。发现白生生泛着暗绿的草根上雪自己化了，一个个小小的雪窝。周围黄草上雪还密匝匝。当你在想要勃发时，能量就会静谧地升腾。

你在夜路，有万家灯火给你照亮；你在蓄力，周围的风雪就为了你减弱；你在等待，亲人慰一句平安。人间终有此人此时此地弥足珍贵，这时雪都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