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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48:第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7-03-06

脊背

语音播报: 语音播报

文丨安小花

时隔近二十年,我依旧会在经过那道陡坡时想起爷爷,想起他温暖的背。

记忆中爷爷的背很是结实,以至于七八岁的我,依旧习惯每次在上那道陡坡时,都理所当然爬上爷爷的背,让他毫不费力,一口气将我背上去。这份特权成为大我两岁姐姐嘲笑我的借口。她总是跟在身后一脸坏笑地冲我吐舌头:“看看你,都这么大了,还要爷爷背,羞不羞。”我总是不以为然得意洋洋地晃动着小腿回她:“是爷爷非要背我的。”

爷爷是慈祥而温和的,在我记忆里爷爷似乎从未对我发过脾气。即便我再调皮,他依旧会在乡邻跟前夸赞,说我是他众多外孙、孙女里最乖的一个。所以在记忆里,爷爷背的最多的就是我。

小时候放学回家,母亲经常下地未归,我便习惯跑去爷爷家。爷爷总是将奶奶藏在瓦罐里准备卖掉买化肥的鸡蛋拿出来,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熟练地将鸡蛋打到碗里:“给妞妞放两颗鸡蛋,麻油多点,炒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那麻油和着鸡蛋在大铁锅里炒出来的炒饭,是我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饭。时至今日,只要是做炒饭,就会想起爷爷。到了冬天还未放学,便开始惦记爷爷炉子抽屉里的烤红薯。那红薯总是掐着点儿熟,不早也不晚。放学后最期待的就是看到爷爷。爷爷总是背着奶奶悄悄等在校门口,将两毛钱塞到我手里,嘱咐我下午上学时再花。可我总是迫不及待溜到供销社,将那一两毛钱换成糖果,全然忘记了爷爷的嘱咐。等到下一次,爷爷依旧会偷偷塞给我两毛钱,而我依旧会“出卖”爷爷。

记忆中为了让我留宿,爷爷总会以金钱的方式诱惑我。一毛不行,两毛,两毛不行,三毛,直到将我心甘情愿收买。可我还是经常出尔反尔,半夜里哭着找妈妈,爷爷只好大半夜再把我背回去。在爷爷背上的日子是温暖的、幸福的。可不知从何时起,爷爷逐渐驼起的背,再也承受不了我日渐长大的身体。

上初中后,我只有暑假才能回老家。虽然已十五六岁,可爷爷依旧习惯一日三餐从他家到我家,经过那条陡坡唤我起床吃饭。在那些个离开爷爷背的日子里,我依旧会习惯性地,在经过那道陡坡时放慢脚步,寻找爷爷曾经背我经过陡坡时留下的足迹。

随着我的长大与离去,回故乡的次数越来越少。而爷爷却依旧在为我使用他的背。年过七旬的爷爷将玉米和豆角一大袋一大袋从几里外的地里背回家,然后再骑着自行车走三十多里路送到城里。虽然劝他好多次,城里什么都买得到,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再骑自行车来回跑了,可他总是笑笑:“买的哪有自家种的好吃,放心吧,爷爷还硬朗着呢。”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爷爷在这条路上奔波了无数个春秋,直到有一天爷爷连骑自行车的力气也失去了。

在一次从城里回乡下的途中,爷爷被一辆拖拉机撞到。当时爷爷感觉大腿有些疼痛,但是还能够强忍着站起来走路,于是爷爷执意拒绝拖拉机司机带他去医院的请求,忍着疼痛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可没想到第二天他的腿就肿得跟面包似的,下不了地。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轻微的骨折。虽然不用手术,但年纪大了,要想恢复到从前恐怕不可能了。

爷爷这一躺就是大半年,腿伤养好后,爷爷虽然能下地走路,却再不能骑自行车了。而他的背也再承受不起从地里到家里那一袋袋沉重的玉米,于是他在家附近开了一小块荒地,种了我最爱吃的红薯。尽管爷爷无法将玉米和豆角从几里外的地里背回家,可到了秋季我依旧能吃到家乡的玉米跟豆角,还有爷爷亲手种的红薯。那些玉米跟豆角都是平日里邻居送给爷爷的,他把这些都攒起来,等攒够一大袋的时候就背到马路边,以一包烟的代价说服城里的大巴车司机给我们捎去。

随着爷爷年龄的增加,他已经没有了将一大袋粮食从家背到马路边的力气。于是再后来,他只能将大袋换成小袋,背着玉米豆角、红薯小米,坐大巴车送到城里。

爷爷的老去仿佛是在突然之间,在我们吃着这些家乡美味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天爷爷连到城里的力气也会失去。

突然的一天,婶婶打来电话,说爷爷去她家地里给我们背玉米,天黑还没回去,村里地里到处都找遍了,就是不见爷爷的踪迹。于是我跟父亲打算连夜回乡找爷爷,正当我们准备出发时,婶婶再次打来电话,说邻村一位乡亲在他们村遇到了爷爷,将冻得瑟瑟发抖的爷爷送回了家。那晚,爷爷着了风寒一病不起。那次以后,爷爷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巷口到巷尾。那段日子里,爷爷时常坐在巷口,朝着去往城里的公路张望,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时至今日,每次回乡我都会久久停立在巷口那块儿爷爷坐过的石头边,想起爷爷那会儿想念我们的时候,总会托人捎话到城里。只要我们回去,爷爷便开心得像个孩子,拄着拐杖忙里忙外,翻箱倒柜,将箱子里储存的红薯,罐子里存放的老咸菜,邻里们给的小米,分门别类装好。

弟弟出车祸那年,我们全家都沉浸在悲痛中,而后日以继夜在医院轮流照顾。当然这个消息未敢告诉爷爷。后来的几个月里,爷爷都未见到我们,几次捎话说他很想我们,我们都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邻居打电话到,告诉我们爷爷在我家门外。于是我们匆匆赶回家,见到我们那一刻,爷爷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他说他把给我们背来的老咸菜和红薯丢了,他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爷爷老了,曾经结实的背再也驮不动任何东西,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驮不动了。所以端午节再也吃不到爷爷背过来的粽子。爷爷的生日是五月初一,这两年我已习惯在爷爷生日这天回乡送粽子,给爷爷过生日。当我提着蛋糕跟粽子进了院子,却只看到奶奶孤单的身影。奶奶告诉我,爷爷一大早就去了巷口。而我今日却走了另一条路,所以跟爷爷错开了。奶奶还告诉我,爷爷近日来越发觉少了,无论起得多早都不午休,除了吃饭,一整天都坐在巷口,从日出到日落,就那么坐着,也不说话。我放下蛋糕跟粽子朝巷口飞奔而去。阳光下,爷爷戴着草帽,弓着背坐在巷口的石头上,像一尊陈年的雕像。望着爷爷的背,我竟没由来地掉起了眼泪。走到爷爷跟前,轻声唤他,他回头看到我,不说话,只是冲着我笑。突然间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低头一看,爷爷的裤子湿了一大片。突然间,我的心如被尖刀刺入般生疼生疼。我没想到爷爷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老了。

回到家我说服爷爷换下衣裤,奶奶却极力阻拦不让我洗,一个劲儿地说:“味儿不好,味儿不好。”爷爷像个孩子似的笑着坐在阳光里,看着我洗衣、扫院、做饭。我一边忙碌,一边学着小时候爷爷跟我说话的口气:“爷爷今天给您包饺子,高兴不?”爷爷连声答应:“好,好!”我跟奶奶包饺子时爷爷坐在旁边,时不时提醒:“包大点儿,小饺子不好吃。”“我小时候您不是告诉我,饺子越小越好吃嘛。”最终我将这句冲到喉咙边的话咽了回去。饭后,爷爷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老树般的脸笑得合不拢嘴。我问他:“爷爷,您今天过多少岁生日呢?”他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回答:“好像是87了,对不?”我说:“对,那您属什么?”他又想了半天,一脸尴尬地笑笑:“不记得了。”奶奶走过来问他:“老头子,妞妞属什么,你记得不?”他想了想说:“妞妞属猴,八月十九的生日,最爱吃玉米和红薯,还有……”

我别过脸,两行泪水从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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