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玉梅

每一个家庭都有淳朴的家风和家规，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品德，在我原生家庭的家规中，最难忘的便是“卖大米”。

记得哥哥刚步入18岁，父亲便把当时唯一的自行车让位，车把上架着一杆秤，后座扎好提前称好的米袋，母亲给哥哥带足一天的干粮。当时的父亲板着脸、瞪着眼，大声训斥着：“你是家里的老大，要做好表率，起个好头。50斤大米按我给你定好的价位，都得卖完，钱一分也不能少。你们也一样，到了你哥这个岁数，也是这做法。”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我们兄妹三人内心慌张、零乱，抱怨着父亲的无情。

天快黑了，刮起大风，雨马上要下。我们兄妹三人担心哥哥的安全，跑出长长的胡同，在村口焦急地等待。终于看见哥哥推车的身影。“怎不骑车回呢？”母亲不知何时站在我们的身后，她的发问着实吓了我们一跳。“唉！卖完米就不早了，一心想着往家赶，蹬车太猛，上大坡时链子给断了。”我们跑到哥哥身边，接过了自行车。只见他两手油污、头发炸起像鸡窝，干裂的嘴唇渗出了血。即便这样，也没堵住他的话匣子：“一上午推着重重的车等人买米，一粒也没卖出去，下午继续走村串巷，通过大声‘吆喝’，召来不少人，米才陆陆续续卖完。”“啊！还得吆喝？那多尴尬！”我们三人异口同声发问，吃惊得瞪圆了眼。“这次卖米的秘诀就是：畏缩、胆小或不好意思完全办不成事！”话语中我们听出了哥哥的自信和自豪。母亲拿着空米袋子，不太相信哥哥的话：“你还真不难为情？敢吆喝？”“卖大米啦！滹沱河畔的好大米，有需要的快来买哟！”哥哥有些沙哑的高八度、加上滑稽、搞笑的长音，逗得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哥哥的咋咋呼呼，让我们兄妹三人都紧张起来了，于是个个抓耳挠腮、小声嘟囔着“卖大米”，边走边开始了练习。突然，“卖大米啦！雨来啦，卖完大米快回家啦！”一个干脆、清晰、嘹亮的声音从胡同深处传过来，那是父亲的声音。雨真的下起来了，许是对父亲无情的反叛，我们都没有急着回家，争先恐后在胡同这边大声向父亲宣泄起来：“卖大米啦！卖大米啦！”伴着雨我们的胆肥了、底气和力气也足了，叫卖声越来越大，一时间，整个胡同被卖大米声环绕起来。

雨冲刷着我们一个个委屈泪流的脸，也激发着我们的斗志与勇气。母亲呢，依然陪着我们淋雨、笑着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