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敏伟

某日闲暇，偶读王安石的《梅花》，顿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多美的意境，寥寥二十个字，就将一幅冬天美景图带入脑海。漫天大雪，将天地染成白茫茫一片，而墙角这个逼仄的地方，长着几支梅花，傲雪凌风，独自绽放。但虽远未就不识梅，只因有暗香漂浮而来。这首诗让人拍案之处在于，通过写景，凸显了梅花的高洁品质，借景喻人，引出更深的寓意，达到更高的层次。

王安石是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改革家，其一生成就斐然。他给我们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歌，比较有名的有：“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少年别离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真是信手拈来，朗朗上口。当然，王安石的文学成就远不止这些，他是诗文革新运动的积极推动者，位列唐宋八大家之列，他的散文，词造诣也极高。

人生短暂，为文能有如此高度，应该令多少人艳羡了。但他的重心似乎又不在此，自幼勤奋好学，博览群书的他，在广泛接触一些社会现实后，对农民的痛苦有了深刻了解，于是，年轻时便立下了“矫世变俗”之志。二十二岁中进士后，在历次的履职中，他体恤民情，除弊兴利。拜相后，开始变法。变法涉及财政、军事、科举等诸多方面，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大地主和豪商对农民的剥削，促进了农田水利的发展，改善了财政，加强了军事，培育了新型人才。可以说，在九百多年前的封建年代，能有如此抱负和志向并付诸实践，实属不易。但必须看到，正如其他改革变法一样，王安石推行的政策也受到保守势力的强烈抵触，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司马光。

司马光何等人物？家喻户晓。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耳熟能详，他编纂的《资治通鉴》光耀千秋。论地位，他与王安石一样都官至宰相，毫无疑问，北宋期间，他俩是同等级别的重量级人物。而事实上，他们也是惺惺相惜，刚正不阿的诤友，却又互相欣赏，又各执己见。撇开他们的政治观点孰对孰非不谈，看他们的人品，就会让人肃然起敬。他们常常在皇帝面前争得面红耳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初衷都是为了改变北宋积弱积贫的状况，实现富国强兵，百姓安居乐业的治国理念。他们的争斗毫无人身诋毁，所体现的是光明磊落，坦荡无私的情怀。最重要的是，两人同样“不爱官职，不殖货利”，清正廉洁，朴素无华，远离声色，不喜奢靡。

王安石升任宰相，司马光从宰相职位离任后，有一次皇帝问王安石对司马光的看法，王安石说：虽然我俩政见不同，但司马光不失“国之栋梁”，他的人品、能力、造诣都是很高的。而后来王安石遭皇亲贵胄和地方官吏的诬陷，被迫下台，司马光重新上位宰相一职时，司马光面对王安石墙倒众人推的境地，诚恳告诉皇帝：王安石疾恶如仇，胸怀坦荡，忠心耿耿，有古君子之风，陛下万万不可听信谗言！皇帝闻言，立即竖起大拇指，说：卿等皆君子也！

再回到开头的诗，那是王安石变法失败，被迫离职，心灰意冷之时所做。我感慨：诗作不论自勉，自况，都毫无矫饰，忸怩作态之嫌；他高贵的品行，正如他的诗一样：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情景交融，梅香氤氲，王荆公的《梅花》，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