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宿非珍
那一年的春天,搬进新居时,去对门看过。特别注意到,对门客厅整面墙,采用的仿古墙砖进行了装饰,散发出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窗户不大,开在侧面。恰到好处的小窗半开着,吹进一丝微风,却也通透清爽,正值上午十点,从阳面的卧室里,射进来一米阳光。
原先选择户型,把卧室的朝向作为重点,没有注意窗户的大小、开度、开向,也没有注意,把边家有何局限。看过了对门的布局,美中不足却是阳光吝啬了些。我虽是把边家,我的客厅同一个时间,已是万丈光芒,像点着高瓦数的照明灯,总会疑心被我绞尽脑汁放好的工资卡、首饰等贵重物品,让对面窗户里的人看了去。其实,如果对面放一架高清望远镜,即使客厅有一点微光,也会洞察秋毫。当然这种情况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微乎其微。我没有因为客厅独一无二的亮度,沾沾自喜。反而光线太亮,角落里每一丝灰尘都纤毫毕现。
把边家,旁边没有其他单元、楼群遮挡,春天的沙尘暴、秋天的风还有冬天的西北风会无遮无拦直冲而来,虽紧闭门窗,沙粒从门缝、窗户缝隙一点一点,像水滴石穿般,无孔不入。手指轻轻一抹、一捻,细碎的尘土在两指间游走,恨不得在双层窗户上再加三层、四层。但凡有人做客,我神经极度紧张。客厅的窗户台,即使刚刚擦过,在光照下,看似还有微尘。我曾经以为,窗户栏杆制作不精密,窗玻璃本身质量精度不高,或者窗户安装时密封不严,种种情况都有可能,所以入住不久,客厅的窗户全部更换,并做了双层玻璃窗保护,但是窗户台上依然如初,尘土显而易见。只能说明,我不够一个称职的主妇,或者说,不够一个称职家庭主妇所具备的眼快手勤。
老人说,把边家,冬天冻死,夏天晒死。突然想到,小时候老家里的窑洞,冬暖夏凉。上了年龄的老人,即使城市里吃喝拉撒比乡村便利,也愿守着自己的老屋粗茶淡饭。我对窑洞体会不深,但是城市的高楼与防盗门的铁栅栏,隔开了人与人之间本应有的走动,显出几多人情的淡漠。记得回老家看望姑姑时,每到傍晚,街巷里的老人、孩子、小媳妇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嘴上不停,手里不闲,柔软的时光在轻描淡写中悄然逝去,是幸福的。住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与乡村矮房里一脚即可踏出门享受自然风光,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只能怪没听老人言。一到夏天,火辣辣的太阳直接能穿透墙壁,整个卧室一股热浪袭来,但是,只要开了客厅的窗户,吹进来的夏风,像一台空调,送来阵阵清凉。客厅里的窗户便只开在夏天。
一个周日,午睡被窗外的蝉鸣声吵醒。起身,准备把客厅窗户关上,微风吹来,一时激灵起来。坐在客厅沙发的拐角里喝水,窗外的树叶发出“婆婆娑娑”响声,轻轻地敲打在窗户上,微风不停地涌荡进来,茶几上的书自动翻页。我拿起书,盯着书页上的文字,一遍一遍始终重复着第一行。电视柜的柜门上,被投影的树叶不停地晃来晃去,我的眼睛原来不在书里,而在投影的叶子上。那些叶子忽而有忽而无,像沙画家手里的细沙,一会画上去,一会又被抹去。又像对门客厅墙壁上的墙绘,像风起的沙,又像流动的水,真美!我的眼睛像一个放映机,那些尽收眼底的画面,一张张呈现。站在客厅的窗户前,听着悦耳的蝉鸣声,却感动于从窗外吹进的丝丝微风,以及摇曳的树叶,让我在炎热的伏天里,心情愉悦万分。
想起被我合上的那页书,肖复兴在《北京的树》里写道,那个老太太说,一棵树有多少树叶?有多少树叶就有多少把扇子。只要有风,每一片树叶都把风给你扇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