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郅小丽

盼着盼着，年近了，年是什么味道呢……

我出生在岢岚县王现庄村，虽然阔别多年，但思乡之情一直魂牵梦绕。最难忘的是年根的那几天，那不一样的幸福、那再也回不去的年的味道，自从我离开家乡那一刻，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

一进腊月家中开始忙起来，勤劳的母亲总是把窑洞用大白粉刷得雪白，我的身上蹭的也是白的，我家门窗是湖蓝色的，是那种木制的一个小格一个小格，格子里母亲贴上白色新麻纸，再贴红色的窗花。蓝色、白色、红色错落有致的格子，这几种元素组合在一起，你能想象到它的美吗？窑洞内大红色的躺柜、扣箱分别摆在两边，擦拭得可照人影，窑的两壁柜子上方贴满了年画，印象最深的是周恩来总理的那幅年画，母亲还把它镶在了一个镜框里，炕上贴上新的炕围，满满的年的味道。

我是家中第三个孩子，母亲总是叫我“馋姑娘”，我总是盼着过年。腊月初八，天还黑黑的，就被母亲从被窝里拎出来，院外边有口水井，跟着父亲来到井边，腰上拴上粗粗的麻绳，把我慢慢放到井底，井很浅，井口很大，井底是泉水结的圆溜溜冰疙瘩，晶莹剔透，小伙伴们都争先恐后挑着最漂亮的，举起斧头对着根部把它砍下，背回家，打磨修整，在中间用开水浇出可以放油灯的洞，拿火柱、火钩子烫出花纹，放在院门口，等着傍晚的来临。母亲开始熬腊八粥，花生仁、瓜子仁、红豆、红枣、黄米加上红糖在锅里翻滚，母亲在灶边不停地搅拌着，舀出多余的汤水，红红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吃上一口，软糯香甜。红色的汤水晾凉，缓缓浇在冰上，冰变成了粉红色。盼着盼着天终于黑了，把油灯点亮，粉红色的冰灯亮了起来，小孩子们高兴地跑着、看着、比着，欢乐的笑声在村庄上空回荡，自制冰灯就是有如此的魔力。杀猪、宰羊你到我家做豆腐、压粉条，我到你家捏花馍，炸油食子、炸麻花，宽敞的庭院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柜，春节前后室外温度接近零下20摄氏度，可谓滴水成冰。猪肉、羊肉、花馍、豆包儿、油糕、粉条、豆腐……满载院落，那几天是一年中所有好吃的最集中的日子，空气中都漂着浓浓的年味。

除夕家中吃的什么饭，有哪些菜已不记得了，那时年纪太小，但是那时的“除夕饭”一定是最丰盛的，永远无法取代。初一大家忙着拜年，孩子们三五成群走东家，窜西家，吃的平时大人舍不得给买的糖果，嗑着自己家收获的瓜子，晒着新衣，心里那个美呀，我们家的糖果永远是村里最好的,有橘子瓣，酸三色还有高粱饴，我们兄弟姐妹的新衣服样式也是村里最好的，因为父亲是在太钢上班的，是挣国家工资的，在小朋友中无比自豪。

春节是中国最大的传统节日，更是一种情思，盼着什么时候再回到岢岚过上一回春节！2000年，重回岢岚，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我家窑洞坍塌了，村里到处残败不堪，王现庄村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唯一不变的是母亲在家门口种的那棵窜天杨，依然笔直挺立，儿时的回忆如同这棵大白杨树般定格在了我的心中，我知道那是年的味道，那是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