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虎山

每逢春天，老屋常在梦里。走出梦里，我回到老屋。

还是那座狭长的村庄，还是那条幽深的小巷，还是那座斑驳的老屋和满院春色的院落。

还未推开布满年轮的厚重大门，淡雅的初春味道已沁入鼻息。东西窄南北长的院里已是春的世界。没过足踝的毛茸茸的嫩绿色青草布满整个院落，商量好似地弯腰作揖，欢迎久归的主人。生锈的镰刀贴紧墙壁守护这座宅院，掸去岁月沉积的灰尘，我把它重新挂在原处。我再不会像儿时挥舞镰刀让青草远离土地，成为牛羊的美味。

快看！牵牛花，野菊花长出细长柔嫩的花蕊，撑展花瓣万分小心粘在脑门上，个个喜笑颜开摇晃娇小身躯，在荡漾泥土气息的大街小巷里追逐欢呼，每个孩子都是春天的使者，把春的种子撒向田间地头，把春的消息告知世间万物。红艳艳的指甲花当然是女孩子独享的，等到花开正浓时，姐姐们会满怀欣喜伸出兰花手指轻轻掐了花朵，围着石头臼子你捣一下我捣一下，穿针引线的功夫便捣成浓艳的花泥，然后小心翼翼涂在指甲上，装模作样不想干活，颜色固定后便可以四处臭美了。

春的记忆里，最让我留恋难忘的是院墙根下。院墙内有三棵枣树，墙外连着邻家的树。春雨过后，墙根下会长出圆圆的灰白色蘑菇。菌盖厚实鲜嫩，菌柄粗壮细白，一窝一窝隐藏在青草中，迫不及待收在箩筐里，那种收获成功的喜悦，别提多美了。母亲大人会把蘑菇和其他简单蔬菜完美搭配，独特的香味和口感便在记忆里生根发芽，永远难忘了。墙根下挖蚯蚓是另一种童趣，蹲在松软的泥土里，拿小铲子挖出蜿蜒而行的恐怖家伙，一些当做鱼饵，一些给鸡们补充了营养。墙根下隐蔽人少，土地松软，我和小伙伴们常在那里左划一块，右划一块，玩扎刀刀。或用小脚丫踩得水汪汪软乎乎，各挖一块泥，捏成碗状摔响听，直到双腿酸麻，听到大人扯着嗓门喊吃饭才一哄而散。夜里，幽蓝晴空繁星闪耀，和煦春风掠过房顶，带来几声蛙鸣。清白月色下，我和哥哥拿着箩筐悄无声息伏在墙根下，捉几只叫声聒噪的蟋蟀，关在柳条编织的笼里，就是心爱的宠物。

站在春天拥抱的老屋，你会听到万物生长的声音，会看到历史的穿梭，会闻到历久弥新的儿时味道。也许怕我寂寞，那几只老相识的麻雀又在树梢向我点头问好，欢呼舞蹈。此时，我多想看到全家人同住一屋的温馨欢乐，多想听到母亲呼唤我的声音，多想听到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多想在满院春色里回望自己走过的匆匆步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