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冬天是瘦的,年是肥的。春天喜欢与燕子结盟,夏天爱和流萤拜把子。秋日找白云高谈阔论,而冬天呢,若是没有雪作为形象代言人来参与。冬天那副单薄的身子骨,实在让人感到无味,幸好,年是肥的,在形销骨立的冬日里,硬是撑起了一片丰腴。
小时候,我们盼年,不亚于旱地之甘霖,蜜蜂之于花朵。日子,在一天天临近新年时,我们的脚尖便翘得更高,手便伸得越来越长,父亲采购年货,带着我们的目光而去,带着我们的目光而回,鸡鸭鱼肉,花花绿绿的衣服,锅碗瓢盆……每一种都是新的,像是刚出嫁的小娘子,红盖头一揭开,崭新和面容惊艳了众人的眼睛。
琳琅满目的年货里,我们最喜欢的无外乎吃了,父亲置办好年货回家,还没来得及抖落身上的风雪,一进屋,就被众星揽月般地围在了中间,晚上吃饭时,母亲在一片热气氤氲中忙来忙去,我们一边假装做作业,一边急着想把目光穿透锅盖上的热气,想把锅盖下面的每一个谜底都揭开,而母亲,总是早以识破了我们的小心思,一边笑,一边却不忍戳破我们的面具。
年夜饭上桌了,我们再度感到母亲是一个神奇的导演豆角、炖肉、白菜、丸子、鱼,它们在母亲眼中不分主角配角生旦净末丑,统统都上台。母亲总能让他上演一出别样饭桌上的春晚。
有时候,谁家的餐桌上遗漏了一道鱼、或是一盆肉,抑或一碗羹汤,千万别担心,“串食”在等着我们哩,那时的邻居们就是热情,有的甚至提前打好招呼我家鱼买多了,你家今年就别做鱼了。没有硬性规定,只在邻里之间内心的最软处。有很多东西,不经约定,自在人心。
新年里,就是有这么多规矩,吃亦是如此,无论是除夕当天的团圆饭,还是大年初一吃饺子,正月初五不出门,却没人嫌弃它繁杂扰人,因为就是这些规矩,才能将年撑得丰满且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