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敏伟

天车工老王和吊运工老李是一对众人皆知的好朋友。好到什么程度？形影不离，形同兄弟。

俩人家离得不远，每天下了班一定要等上一块走。即使上班，也像是提前约好，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常常就能遇上，然后相跟着来厂里。

年龄都在四十开外，老王比老李大不了几天。老李称老王王哥。老王则称老李老弟。

王哥，下了班喝酒？好嘞！老弟，去我那下两盘棋？可以！就这么默契。

就是工作起来，也是彼此关照有加。“嘟——”老李的哨音一响，老王驱车就到。老李说咋干，老王就咋干，无半点儿腻味。起吊，落放，摘绳，几乎不用老李管。尤其摘钢丝绳，老王左右一晃，绳子就从吊物上出来了。有时悬着的工件打了转转，不用老李动，老王往别的物体上一靠，就正了。老李也是尽力配合老王，该出手时就出手，推一把，扶一下，最大限度让老王省心。

多么好的一对搭档，着实让人羡慕。可谁又能想到，随着《违章记分管理办法》的出台，俩人之间，渐渐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以至于还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老弟，这是谁出的主意，要记分，就像驾驶车辆一样，听说超过多少分还下岗。管他呢，该咋干就咋干。不过……老王对老李说。

就是嘛，不下这规定，以前咱不干得好好的？啰啰唆唆弄了一大堆，让人怎么干？不管他，一如既往。可是……老李对老王说。

真干上了，俩人都比以前谨慎了不少。首先是老李，不敢像从前那样戴着手套随意一划拉指吊了，而非得徒手标标准准做出规范的手势，再吹哨、打手势。而老王，也不能如以往那样晃着钩子摘脱钢丝绳了，需要等下面拽出后再离开。

起初，老王、老李还互相提醒一下。“老弟，摘手套，一旦抓拍，了不得。”“王哥，听我指挥，不敢乱动，小心扣分。”

渐渐地，俩人不提醒了，多余的话没有。可有一次，俩人直愣着脖子给吼上了，引得周围人像看戏一样看他俩吵。

老李指挥放轧辊，几遍都不行，火了，“看我手势，听我哨音！”

老王停下车，从窗口探出大脑袋来，用250分贝的嗓音喊：“放下就行了，哪来那么多毛病？”

老李接过话茬儿：“你说什么？什么叫毛病？我们刚修订的规定，必须把辊放在挡块之间，你知道个啥！”

老王闻听也是怒不可遏：“好，这次就依你，那你以后用钩子推正辊子再放，不要让我在里面来回瞎撞！”

……

一个班下来，俩人要么僵持不动，要么火气十足地大“干”一场，弄得火药味满作业区飞，人们也是议论纷纷：

“这么好的关系还吵？不值得。”

“那么较真干吗？规定是规定，该灵活也得灵活呀。”

……

下了班，有好事者专门观察他俩的动向，看是否还像从前那样亲密。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俩人不仅相跟着一块走，仍然是有说有笑，所不同的是，比从前显得更亲近，似乎还在津津有味地探讨着什么问题。

哇噻，一片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