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志峰
我家的阳台外面装有护窗,护窗内铺有一层铁丝网。
每年春天,总有好多麻雀飞来,在护窗栅栏里进进出出、叽叽喳喳的,似商量又似争吵,显然,它们是想在护窗夹缝中做窝。
每天上下班的人从楼前走过,很少有人抬头望一眼,对于鸟儿们的聒噪,也充耳不闻。在厨房做饭的我,却是常常望得出神。
这时常的“一望”,终于望出了故事。一天,一对肚子呈瓦蓝色的漂亮斑鸠飞来停在阳台的护窗上,软语商量了好半天,最后看中了护窗内平铺的铁丝网,便在上面筑起巢来了……我真是大喜过望。护窗与玻璃只隔一尺多远,这对斑鸠聪明地选择了相对隐蔽、不高不低的三楼。这楼前面是一排电缆线,再往前面是几棵枝叶茂密高大的树,可供它们飞来时歇脚,而道路上来往的行人车辆是不会打扰到它们的。
我只要有空,就到阳台上看它们工作。母斑鸠时常停在栏杆上休息,大部分是公斑鸠任重道远地不知从哪儿衔来像藤蔓似的长草,平铺在护窗的铁丝网上,然后再衔来细小的毛草,纵横编织,几天后就筑好了一个窝。我第一次近在咫尺看斑鸠衔枝筑巢,直至小家落成,内心的一份喜悦无以名状。
偶然打开窗户通风,甚至靠近窗户,它们也不飞走,对妻子撒在窗外款待它们的小米并无兴趣,可见它们并不是因为食物才来这儿筑巢的,许是对我们全家的信任吧。
有一天,我正在班上,女儿急匆匆打来电话,电话那头女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一只斑鸠大概是病了,一整天待在窝里,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快想想办法帮帮它吧!”等到下班回家,看见母斑鸠停在窝外东张西望,我一看巢内并排躺着两枚小小的蛋,土灰如翡翠。原来,斑鸠筑巢都是为了它。女儿见状,开始破涕为笑,一个劲儿地打听小斑鸠啥时候出世。是呀!小斑鸠啥时才能出世?
过了几个时日的一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来到阳台,第一眼就看见几个小斑鸠依偎在它妈妈的肚子下,黄嫩嫩的小嘴丫一刻也不消停,拼命地伸长脖子,争先恐后地探着脑袋想要打量身边的陌生世界,斑鸠妈妈左晃晃右晃晃将小崽子们稳稳地护在身下。小家伙儿却一点儿也不老实,刨回这个,闪出那个,斑鸠妈妈急得不亦乐乎。我在一旁假装做饭,不时地偷睨着,想笑又不敢出声。简单地扒拉了几口饭,轻轻带上厨房门。卧室的门小开着,妻子和孩子还在熟睡,我轻轻地退步出来上班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女儿最快乐的时候。每天一下学,扔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钻到厨房的一个角落透过窗玻璃偷瞄斑鸠喂食:小家伙儿一个个嗷嗷待哺,七嘴八舌伸长脖子抢夺斑鸠妈妈口中的美食。斑鸠爸爸比以前更勤快了,不停地外出找食,不停地往窝里送,每一次斑鸠爸爸送完食,总会站在窗外的电缆线上警觉地环顾四周好一阵子,等到周边安静了,确认没有“敌情”,它才静静地向小家伙儿端详着,等小家伙儿吃完了,才会满意地飞去。那一举一动颇让人动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周,小家伙们的饭量也在不断增加,光靠斑鸠爸爸外出找食已经远远不够了。斑鸠妈妈有时也外出,小家伙儿开始站稳了、站牢了,还有几只还扑腾着雏嫩的、泛着毛渣的翅膀蠢蠢欲动,仿佛预示着“虽未飞,飞则冲天;虽无鸣,鸣则惊人”。
终于,这一天来了。一早起来,阳台上没有大小斑鸠的影子,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鸟窝和几根散落在窗台的羽毛。忍不住用手摸一摸,还有一点儿小家伙儿留下的那么一点点的温度。瞬间,一丝离愁别绪之感涌上鼻尖,酸酸的。
好几天,女儿不愿去厨房了。
打那以后,我也将阳台上的铁丝网拆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远飞的小斑鸠,你在他乡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