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刘明砺

去年寒冬里的一天，忽然听到了老郝猝逝的噩耗，脑子里顿时响起了一声炸雷，然后就感觉周身裸在了冰雨之中。

认识老郝足有十年了，那时他刚刚做了胆结石手术，一起出差时，几个老爷们儿免不了喝酒吹牛，而这时，老郝却是岿然不动，于是我们一起就挤兑他：搞过刑警公安，干过炼钢检验，岂能滴酒不沾？老郝这时总是意得满志地回忆起他昔日辉煌的酒量：当年喝一斤半二锅头，大半夜还要从阳曲县骑摩托回到尖草坪，你们说是不是推着回来的？那会儿怎那么熊呢？最少六十迈的速度！这时，他不大的眼睛就光芒四射，甚至锃亮的脑门也熠熠生辉起来。我们于是就停止了话语，一脸被驯服了的模样，然后就把敬佩的表情投向了老郝。

老郝从事过很多职业，长相和谈吐都很幽默，爱看书又爱琢磨，知识丰富，处理异议时常常力挽狂澜，所以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大家都爱和他搭伴出差。

转眼几年过去，年近花甲，老郝也荣退“二线”了。终于闲了下来，又不甘寂寞，他学了本儿，买了车，有事没事，经常开车回老家会会亲友同学。因“无职”一身轻，再加上众人一劝，好汉当年之勇复又附身，免不了多喝两口。我出差时断不了跟他电话微信，总劝他酒桌上谦虚谨慎，不要自信满满，斗志昂扬，他总说没问题没问题。在我出差临回来一礼拜之前，我还联系他到时聚一聚，没曾想，我上班的第二天得到的却是他已撒手人寰的讯息。

老郝呀老郝！家人早就让你住院检查心脏，你就是不听，太自负了；你长途跋涉回到故里，和同学喝了酒还要爬山，太自负了；爬了山晚上回来又要喝酒，你太自负了！黎明还没有到来，你就已经长久于结实的黑暗之中了……你是家中的老疙瘩儿子，父母久病床榻，你服侍左右，耽搁了婚姻，三十大几了才结婚成家，你长眠于另一个世界，一切都不管不顾了，而你老妻弱女的天穹也坍塌了啊！

老郝，你在生产现场干了那么多年，钢厂的安全教育又那么紧密，离开炼钢还没几天，安全意识的弦就那么快地松开了；你知识丰富，见多识广，对自己的身体和酒量充满自信，然后偶然一次的自负酿成大祸。

老郝，如今我们已居于两个世界，我曾痛悔地幻想，也许我那时一回到太原就及时与你相聚，也许你能免去一劫……可如今已绝无可能，成为长久的遗憾了。我和我的同事（也是你当年的同事们）对你最好的纪念就是：把安全敬若神明，在安全面前谨小慎微，切断满不在乎的祸根，“补牢”于“亡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