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记忆中的桑葚消失的伊甸园在路上: 追逐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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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51期:第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17-07-10

消失的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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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王虎山

周末,朋友打来电话约我钓鱼,未等我开口便滔滔不绝地细数垂钓的种种乐趣。借口有约,我婉言谢绝了。对于垂钓,我是地道的门外汉,既然不谙此道也就不必心不在焉地耗费大把的光阴。时间于我而言远远超越了大鱼挂钩时的欢愉,因为几十年的倒班生涯早已混沌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大歇班的时候能够暂时过一种程序化的生活,放松一下时刻绷紧着的神经,偷几分闲暇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假使违背自己的意愿勉强同往,不免坏了朋友的闲情逸致,也会给多年的交情蒙上灰色的阴影,那可就是莫大的罪过了。

垂钓虽然在我的兴趣之外,但是鲜活的鱼却勾起了深植在心海的童年趣事。清徐柳杜乡成子村是我出生的地方,村子不大,安静地坐落在汾河以西的县城西北面。按照老人的说法,村子是块风水宝地,风水宝地的由来是村里一年四季不缺水。村里良田千顷,依着水的滋润每年的收成都比邻村好很多。村子四周有或宽或窄或深或浅的干渠、河道。最让人心旷神怡的是村子北边有一大片开阔的水滩,水面青草丛生,几块不大的小岛宛如晶莹的绿宝石点缀其中。每到雨季,清冽碧透的滩水就会漫延到屋后的墙根下。站在房顶眺望远方,红色的高粱、浅绿色的麦、金灿灿的向日葵一望无际,连绵不绝。脚下微波粼粼,水光潋滟,在这贫瘠粗犷的北方乡村倒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温婉俊俏了。倘若有风夹着植物的清香拂面,往往醉了。

有水的地方自然有鱼,在我七八岁的时候,便和二哥邀上斜对门的肉小还有贵春兄弟俩抬上小铁桶开始捉鱼。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简单,物资贫乏,能吃饱穿暖就是最美好的愿望。餐桌上几十年如一日的单调成为鲜有变化的饮食文化,水里游动的鱼即使在逢年过节婚丧嫁娶,也不会出现在餐桌上,被捉来的鱼往往好活了猫猫狗狗,猫猫狗狗吃鱼时的你争我夺就像一场滑稽的战争激发了我们捉鱼的兴趣。于是光着腚在河滩里、干渠里玩耍的时候,捉鱼就成了另一项兴致盎然的游戏。宽阔的干渠里捉鱼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水的流速虽然缓慢,却碍于渠底很深,我们还是不敢把出门时大人的嘱咐丢在脑后,只能在渠堰上仔细地摸索。几个毛头孩子一会儿钻进水里冒出几个水泡泡,一会儿露出白花花的小屁股手摸脚踩,谁摸到鱼就会大声吆喝,兴奋地爬出干渠把鱼小心翼翼地放进桶里,那自豪劲儿就像小兵张嘎缴获了胖翻译的手枪。最激动的当属年龄最小的贵春,无论是自己还是旁人捉着鱼,他都会在黄色的泥浆里伸直双臂欢快地蹦跳,张开金鱼似的小嘴“嗷嗷嗷”叫个不停,令人忍俊不禁的是滑倒在泥浆中的可笑场面,稀糊糊的泥浆飞溅得满头满脸,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黄人。

除了安静寂寥略有荒芜的深秋隆冬,在花红柳绿蛙声一片的春夏时节里,我们的身影常常活跃在纵横交错的田埂间,或是高低不平坑洼遍布的机耕路两侧,这是我们捉到大鱼的极佳场所。捉鱼前要做大量的工作,四个人分散开寻找野草,野草堆在脚下,我和贵春编织草帽,二哥和肉小编织宽厚的草捆分两头堵住河水的一段,然后两队兄弟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头顶草帽,高高地昂着头,撅起老高的屁股,眼睛紧紧地盯住前方,脚趾死死地抠进泥里,使劲推着草捆缓缓移动。漫过草捆,小腿的溪水起初是清澈的,随着草捆得越来越近,水慢慢浑浊起来,翻腾蹦跳的大鱼搅动着一片片泥浆,不知是为失去自由甚至生命进行的挣扎还是庆祝我们的丰收,舞动着身姿一个劲地“啪啪啪”直响。兄弟四个直起酸困的腰,抹一把黄泥汗水混合着笑脸,看着无处可逃的鱼,那份知足和惬意就像大年初一吃了一顿肉馅饺子。我和贵春累得瘫倒在草地上,二哥肉小把拇指食指弯成圆圈伸进嘴里打出响亮的口哨,欢愉的哨声掠过田野,惊起一群群栖息的鸟雀,鸟雀抖动着翅膀直冲云霄,急速盘旋几圈发现没有危险又簌簌地隐落在遮天蔽日的大树里。把鱼装进桶里,却不急着回家,头枕土圪梁梁,翘着沾满黄泥的双腿,望着湛蓝清透的苍穹,躺在树荫下,倾听此起彼伏的蛙声,我们常常编织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想,说着知道的不知道的听说的看到的想到的胡话,偶尔蹦出几句有意思的四个人便会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常常忘记为何发笑。

房后的水滩里,常有水蛇荡起细细的水纹,曾经见过蛇吞麻雀的惊悚,看见水蛇往往敬而远之。看到二哥和肉小或者其他的孩子生吞扭曲腰肢慌忙逃窜的小泥鳅时,我常常心存担忧,怕那水蛇般的东西咬坏了肠肚,成了可怜的麻雀。后来在众人的蛊惑下也曾壮起胆子,捏着一条细小的泥鳅昂起头张大了嘴巴,前思后想后终究逃不过隐藏在心底的恐惧,红着脸慌乱地扔掉手里的蠕动招来了带有鄙夷的哄笑。

第一次把捉到的鱼变成碗中餐是肉小、贵春的父亲张伯伯。张伯伯是龙城钢铁公司耐火厂食堂的,半月二十天回来一次,那天正好偶遇我们胜利归来,便招呼我们拉动风箱,将几条大鱼开膛破肚,收拾干净,扯一把院里的小葱,拍烂十几个蒜头,撒一把粗盐,倒一碗高粱老酒,整整炖了一大锅。当香气飘入鼻孔口水便不争气地肆意泛滥,“咕咚、咕咚”不停地咽下又升起。刚刚舀到碗里就迫不及待张开大嘴狠咬一口,于是悲催了。忍痛拔掉嘴里的鱼刺,等到张伯伯告诉吃鱼的方法后,一大锅鱼被老少五人彻底消灭。那是我第一次吃鱼,第一次吃到在很多年里都无法忘记的美食。

前段时间,当年的伙伴秋生叫我回去为开发农家乐出点主意。离开村子几十年,每次回来就像来去匆匆的过客,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在村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走个遍。村里的房子不论新旧外墙都被白色涂料粉刷一新,主要街道都硬化成了柏油路,每个街口摆放着绿色的垃圾桶,私家车响着喇叭进进出出。村子东北角一座新的成子村拔地而起,一百多套加带两亩多地的小别墅和六栋六层楼房贵族般坐落在昔日的良田里,超市饭店便利店幼儿园设施齐全,昔日的学校被化工厂收购,校园里竖起了几座大肚子的铁皮罐。地里几乎全是蔬菜大棚,只有官道东面坟场附近种植着十几亩果树。不远处废弃的焦炉就像一位垂暮的老人孤寂地耸立着,焦炉下的地荒乱乌黑,寸草未生。房后的清澈水滩变成一排排民宅和储存的库房。田埂间,干渠上下全是黑土,黑泥,干渠中间流淌的浅浅黑水散发着呛鼻味道。那悬在心空海市蜃楼般的清水绿草,黄土游鱼,斑斓五谷,纯真朴实的家乡画面轰然倒塌,梦幻般的乐园没了。一阵悸痛之后,我陷入久久的沉默。秋生问我,废弃的焦炉下办个农家乐怎么样?我说如果是咱们当年玩耍时的环境就行。秋生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沉思良久,一口浓浓的烟从鼻腔里急速地喷出,燃烧的烟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渠中。

如今的成子村今非昔比,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面对似村非村似城非城的家乡,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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