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宿非珍
L在微信的昵称是“郎外婆”。
人到中年,走在街上,问路的小姑娘会喊你阿姨。是出于礼貌?还是化妆品也难掩一张中年人的脸?我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那么老。卖药的卖肉的卖衣服的,姐长姐短喊你,情不自禁总会掏出口袋里的银子,等价交换无可厚非,难说没有“姐”的因素在作祟。明显跟你套近乎,又觉得对方实在年轻,自己的孩子也赶上她们的年龄,说不准几年之后就会做外婆。
但凡遇人,喊出何种称谓,全盘接受。但在心底压根不服老,有谁愿意给自己贴上“外婆”的标签,还是“郎外婆”。从同情弱者的角度讲,大多数人愿意站在山羊这边。一直对L这个昵称“耿耿于怀”,后来认为,我们枯燥乏味的生活里,“郎外婆”偶尔“作”一下,又何尝不可呢?
L和我的孩子在同校同班。那时学校只要有活动,她就会陪同,参与,比如学校庆祝元旦活动,她会义务给表演节目的孩子化妆,装饰教室。据说整个教室的彩条彩带,包括悬挂在前后黑板顶端的两个大绣球都出自她手,真是艺多不压身,让我们所有的家长自愧不如。学校进行广播操比赛,她主动和班主任联系,进行服装的购买、发放、调配,绝对服务到家。我的孩子常回来说,xxx家长又去学校帮忙了,奇怪,她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头,跑到学校里做“义工”。而我的孩子高中三年,除了每学期的家长会,我去学校寥寥数次。在街上偶遇,她总是微微一笑,一句“xxx妈妈,好久不见”,然后不停夸赞我的孩子。孩子身上的优点被她无限放大,让我骤然生出一种母凭子贵的荣耀,好像无数的光环戴在自己头上。她的热心,善良,像一股春风围绕着我,舒心,温暖。我们互加微信,却不知对方姓名,然后各忙各的。
L在孩子们高考那个月,微信里天天晒美食,谁没有几个拿手的好菜,难说不是用苹果手机拍得或是修图软件p的,增加图片的高清美观效果。后来L赶着劲发图片,一日三餐天天有花样,顿顿不重样,一碗西红柿打卤面,经她的巧手做出了别样的风味。单单视觉上,劲道滑溜的面条曲折蜿蜒地铺陈在碗里,浇一勺浓浓的卤,红的西红柿,绿的青椒,黄的土豆块,如翡翠般闪闪发亮,再用香菜点缀,颜色格外好看,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绝对是出自大师之手。她每日一晒,惊艳了朋友圈。后来孩子们考到了异地,闲不住的L微信里接二连三地晒起了烘焙,新鲜出炉的面包,焦黄的表面上叶片组成的花环,逶迤在四周。用奶油画出的白兔脸,两颗黑色的眼睛点缀其上,十分逼真。兼有欣赏和美食的功能。我幻想坐在桌旁,让舌尖来一次美食的震撼。
微信邂逅L的美食似乎成了习惯,她常常推出精致的糕点,做成方形、桃心各种形状,据说用豆沙做鲜花是她制作蛋糕的一道风景。那一张张美食图片里,长方洁净的桌上,铺着一张棕黄色的棉麻桌布,蕾丝花边点缀,流苏轻轻下垂。木质的勺子搁在碟子里,一边一个凑成了葫芦形状。红酒已轻启瓶塞,紫红的液体浸入透明的高脚杯,浅浅晃动。朦朦胧胧的玻璃瓶里插着几束摇曳多姿的月季花,阳光透过棉质的纱窗洒进一地的碎金。她的餐厅里一定正放着《欢沁》的音乐,每个角落都是芳香四溢。她是一个善于发现美、制造美的“外婆”,她把美播种于所有人的眼里,然后长出美。
后来,得知她姓郎,学校里学的烹饪专业,从事的工作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心底把烹饪当成一项事业。直到前几年内退,才知由于单位整合,我们竟然曾经做过同事,只不过我们工作的地点,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缘分却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不过,她微信昵称换掉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郎外婆已经深深刻在我的心里,一如“外婆”和蔼、可亲、善良、慈爱的品质,更重要的是她有双热爱生活、发现美的眼睛,把平凡生活过成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