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敏伟
我不是一个爱养花的人。自然也不大关心那些花匠们如何将一盆又一盆、一片又一片的花打理得那么绚丽多姿。至于赏花,就更谈不上了。那些纯粹的绿色,以及绿色衬托下的红色、粉色、黄色、紫色、蓝色……似乎也从未让我上过心,只在游园、或者无意间路过一簇花海时,才在别人的赞叹下,随意地附和几句:真好,真不错!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是吗?单个的,秀丽而妖娆;集群的,热烈而浓厚。在我眼里,这些漂亮的花卉,正是大自然赐予人类最好的礼物,它们给人带来欢笑,给人带来祥和,给人带来乐趣。只可惜,我不懂得欣赏它们的美,更无从探寻它们美在哪里。所以,即便是很常见的花都叫不上名字来,我也从不以为然,甚至窃以为,养花者,寂寞无聊之无奈之举,也未见得爱至何种程度。
然而就在前些时候,当我有幸亲闻亲睹了一个老同学精心养花的整个过程后,对花的态度,以及原先的一些个人之见,竟然于不觉中悄悄发生了转变。
同学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当然,她喜欢花。于是,就养花,也晒她养的花。今年刚刚立春不久,她就在朋友圈中“展出”了她刚买的兰花,还神秘地向朋友们询问:谁知道这盆花会开出什么颜色?我看了一眼图片,一个不算大的花盆里凌乱地长着一些绿叶,比君子兰的叶子要窄、要长、要薄,看上去都往两边倒。这花也能开?还问开什么颜色?难道不一样吗?我有点纳闷,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即兴作了一首诗发了去,大致意思是说不论什么颜色,只要辛勤浇灌,开出来的都好看。但马上,我就看到她后面还有话:卖花的人说不同的花盆开不同颜色的花。瞬时有点赧然的感觉。
此事就这么撂下,后来渐渐地我都快要淡忘了。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一天我突然又在圈里看到她的花了,三张特写照片,分不同的角度拍摄,下面还有她写的文字:渐渐绽放的兰花。仔细端详,我注意到,正面的这张照片显示,在原先的绿叶之间,高高地长起几条细细的淡黄色枝条,而在枝条上面,交错地长着一些像柳叶一样的小花骨朵。再看另外两张照片,我又注意到,越往下,枝条的颜色越深,像是深红的玫瑰色,而看似扁平的小花骨朵,也张开了嘴巴,正急不可耐地“吐出”一团殷红的花蕾。我想到了同学起初提的问题,便认定即将开出的花该是玫瑰色。
也许正是有了这份念想,才使得我对她的花有了更进一步的期盼,我想,真的开了花,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是我猜的那种红吗?
就在我默默地等待她再次发照片的时候,不想却等来了一次近距离赏花的绝佳机会。有一天,另外一名高中同学约我一起去她家玩,我随口就答应了。那是一个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我们叩开了她家的门。一张熟悉而灿烂的笑脸迎在门口,我们随即被让进屋。没有多余的客套,她引我们径直向客厅中央走去,还兴奋地指着前面放在架上的一盆花,边走边说:看,这就是我养的那盆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曾经晒在网上的兰花了。哇,什么感觉,仿佛一名人,以前只是听说如何如何了得,今日可近观其光华风采了。同学神采飞扬不停地介绍她养的花,什么时候开的,开了什么样子,又是什么时候凋谢的,谢了以后她又如何摆弄……说实话,作为一名门外汉,我是自知不便多言的,以免露怯而让人笑话,但我却无法回避,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分明已零星地燃烧了一些小火苗,而这些小火苗正渐渐聚集在一起,成为一团大火,灼烧着我的心,逼迫我俯下身来,仔细端详这盆凝结了同学太多汗水的花,到底长啥样。我观察,与先前晒在网上的花的样子相比,并无太多的变化,只是先前那饱满的花骨朵,此时已渐成萎缩状,但对于此,我并没有太多的遗憾——花开花落,自然之理嘛。而是特别惊诧于,那一根一根的绿叶子,是那么鲜亮,似乎要从里边渗出绿油来。我突然想到,在这寒冷的冬天,在广袤的沙漠,这鲜嫩丰盈的一盆绿,无异于生命的代名词。哦,这花,就在那一刻,仿佛一下子在我心里变得高大起来,而花背后的故事,似乎又在瞬间催生我的思绪生出双翼……
我想象,她的那盆兰花盛开的时候,定是娇艳无比,透亮通达的,整个家都会光芒万丈。而她在看到自己养的花竟能开出如此绝佳之意境,心情一定会绽放得像花一样美丽。我的眼前便又不由地浮现出这样的镜头:清晨,柔和的太阳光洒进屋内,同学双手捧着喷壶,细心地给花浇水,恰如一个年轻的妈妈,在精心给自己的孩子哺乳。由此我又联想到她在同学群里激情四溢的样子,不禁悟出:是爱啊,爱他人,爱自己,爱这个世界,爱周围的一草一木……正是将这份爱注入自己的辛勤耕耘中,才培植出了如此姣好的花。至于她为何没有晒兰花盛开的照片,也许是不愿让太多人感受花的由盛转衰的凄楚,也许是想把希望留给人们,也许是别的什么客观原因,但在我心里,已没那么重要。
由此,我还想到,其实在我们每个人心中,何尝没有各自钟爱的花朵?而这一朵朵存于内心的花朵,又如一盏盏灯光,不时地照亮我们前进的方向,指引着我们不断朝着既定目标前行。我们经营着、打理着、浇灌着各自心仪的花朵,期盼着有一天它能开出最耀眼的花来,因而便有了敢与困难作斗争的勇气,有了不怕苦不怕累的决心,有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胆魄。而这,也正是我们每个人立足于世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