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白班,生产如火热的三伏天,激情高涨。一条条鲜亮的火龙呼啸着穿梭在悠长的生产线。回暖的钢材市场给钢城人带来希望,也带来无穷的干劲。加热炉内满满四炉管线钢,作为操作工,无论生产什么,我都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马虎,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我,麻木与侥幸是事故的天敌。
生产如战场,虽没有战场的残酷与极端,但也让人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必备的素质。忽然发现,加热炉有个控制点的温度出现差异,不敢怠慢,赶紧检查,原来有个脉冲烧嘴发生故障,不能燃烧,导致温度下降,产生偏差。声波带着我的急迫,把信息传到仪表组,很快来了两个专修仪表的外协职工。也许是信息表述明确,两个人拿了工具,直接到现场,几分钟的时间,故障排除,温度恢复正常。
轧线换辊,喧闹的生产线在烟气氤氲中安静下来。背后传来“砰砰”的启瓶盖声,我顺着声音扭身回眸,看到那两个年轻人流着满头大汗,仰脖往嘴里倒着汽水。蓝色的工作衣有一点油污,后背、前胸、手臂被汗水浸湿,梳着时尚的发型,戴着宽边眼镜,白皙的脸蛋鲜嫩泛着光,修长的身材,挺拔富有活力。这是两个年轻的孩子啊!我的心一阵发紧,忽然想起我的孩子。孩子今年开学大四,临近放假,我和妻还为买票提醒他,没想到,孩子说今年不回来,要抓紧时间学习,为考研备战,还特意补充一句,同学们大部分没回家,都在学习。考研是好事,必须支持。热情地鼓励一番后,试探性地问一句,还回来吗?孩子说,看情况,可能回来几天。暑假不回,虽事出有因,作为父母还是有一些失落。语音视频虽解相思之情,但总没有相见淋漓畅快。
看着两个年轻人喝完汽水,我问他们的年龄,一个19岁,一个20岁,比我孩子还小。我忽然心疼起他们,本该上学的年纪,却要受这份苦,干如此繁重纷杂的活儿。我不敢肯定,他们尚且稚嫩的思想能不能承受过重的负荷,会不会影响他们认知世界的价值观。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告诉他们,现场工作,首先清理干净脚下阻碍逃生的障碍;告诉他们,煤气区域干活一定注意安全,必须站在上风头,发现异常,马上撤离;告诉他们不要使蛮力,要用巧劲;告诉他们,成长是一个残酷的过程,要经历很多坎坷与磨砺,要对未来充满信心,用善良和真诚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两个年轻人慢慢收起羞涩的眼神,他们没有说话,眼里闪烁明亮的光,目光清澈地看着我,就像我的孩子上大学前夕,我跟他交流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我不清楚,两个年轻人听明白多少,在他们眼里,我也许是个和善的长辈,带给他们一丝春风,或许把他们吓一跳,觉得这是个怪老头,或许……
年轻吃点苦是财富,是今后面对复杂人生的基石,是让内心世界坚韧的根本。但愿这份苦,能让两个年轻人感受到生活的不易,但愿我的话,能让他们在这个世界感到温暖,扬起远航的风帆。